【周叶】子非鱼

1.

那是清晨。

阳光初泄，轻如纱，美如画。上帝从来都不吝啬自己所给予的希望和阳光，成片成片地一泄而出，它们撕扯开乌黑的天空，争先恐后地，涌入人们的生活，跳着，唱着，唤醒了大地，点亮了天空，引来了白云啊。

希望是那样的美好，即便虚幻，即使飘渺，仍然引得无数人前仆后继。

例如罂粟，对一些人类。她艳如牡丹，雅如芍药，不屈居于任何花，却被世人又怕又爱。

那种滋味是戒不掉的，哪怕你上一秒还是一个文质彬彬，西装鞋履，受万人崇敬的人生赢家，不缺一切，也还会是上瘾，那种滋味，是麻木。

不是对一切漠视的麻木，而是拥有掌控一切的力量。

自己似乎能够做一切事情，不用记得任何糟心窝囊的事情，我既一切。能得到一切。

始于卑微，引为贪婪。

可再睁开看，却又是万千世界，我是谁?不过一粒尘烟。可为了追求无惘，宁愿舍弃一切。

再譬如光亮。

人的一生比飞蛾要长很多，大多数人却都没有光亮。他们忙忙碌碌，不知其可。喜怒哀乐，平平淡淡。

对于周泽楷来说，叶修就是他世界中的唯一亮光，值得他去——飞蛾扑火。

2

周泽楷本不是孤儿，他却住在孤儿院里，整整四年。

在那四年里，他识遍人前人后，尝过酸辣苦咸。他变得不再开朗，学会留下一线，在暗流中生存。

他被人骂贱胚子，不知道是哪个小婊子生下的杂种。他未曾涉世至此，从小处养尊优，忽的跌入尘埃。

他愤怒，他振振有词与其它人反驳。是赢了，也输了。

其他人何时受过这种罪?无一不是家里的宝贝，欺小怕硬也习以为常。再瞧瞧，细皮嫩肉的周泽楷。

计上心头。

那是嫉妒和愤怒的结合物，来自地狱的馈赠，丑陋而令人厌恶。

一群人相欺，拳打脚踢。脸颊，肚子，手指

还有脚踝，拳头如雨点跳落一样，纷纷而至。像是蚂蚁啃在骨头上一样，酥麻中有的是挥之不去的疼痛。

还有污秽的话语铺天盖地袭来。

从那天起，周泽楷变得沉默，即使不喜欢也默不作声，用沉默代替一切，把自己封锁在一处，不再释放，像是戴上了假面，把自己与世界隔离。

他一夜之间被磨平了刺人的棱角。周泽楷的伤口隐隐发痛，骨头像散了架一样，动弹不得，而日头的场面像放慢的黑白电影一样循环，一代天骄，沦落街头，人人都昂首挺胸地在他前面寻找优越感。

透明的微凉液体从眼睛流出，划过脸颊，然后掉落。

那夜的风格外地冷，冰封了周泽楷的心。可他却又是，那么地渴望温暖和光明啊。

3.

暗无天日。

破破烂烂的小巷子，蚊子知了的嘈杂，不怀好意的神色，除了模样不同，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两年前的模样。

两年啊，足够周泽楷沉淀下来，足够他了解这个世界。他再也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了，不会在受伤之后只会舔舐伤口。

他的眸子暗了暗，不再惧怕面对未知的伤害。呵。

是摩托车刹车的声音。“喂，小崽子们，干什么呢，群殴啊？这我可就看不下去了啊。”一道略微沙哑的男声传入耳中。

几个混混回头看了一眼，是两个足够强壮的成年人。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。暗骂一句“算你小子好运！”跑了。

周泽楷的表情没有一丝浮动。低低地向那两个人道了声“谢谢。”便走了。

“我都说你别管什么闲事了吧?瞧你这热脸贴的冷屁股！人家感谢你了?满意了?赶紧的吧，你家那小子都快想死你了！”那个痞里痞气地成熟男人叼着烟，点火。

“啧，我就说老魏你这种没有同情心的人不懂，我这叫英雄惜英雄，那小孩长的不错，性格也沉稳，啧，必成大事啊！”另外一个穿着浅灰色T恤衫的男人望了望周泽楷远去的背影。

两人乘风而去。

4.

周泽楷在孤儿院门口又见到了那两个人。他皱了皱眉。不关乎于他，他素来不管，这次没有例外。

两人看起来似乎还是平行的线。却随着时间的推移，逐渐逼近相交。

如果说，那天叶修赶走了混混，周泽楷只是记住了他，那么，接下来的日子，叶修对每一个人不经意的温柔，触动了他。

叶修的嘴不甜，不是人人喜欢听的话，有时候甚至还伤人和毒舌。周泽楷在经历过许多真正的毒之后，分明听清楚了里面如绵的温柔和点点滴滴的关心。不越界，不疏离。那是阳光最恰当的模样。

飞蛾被火吸引了，它逐渐去靠近。

周泽楷沉默，不代表被动。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叶修。接受叶修对他的，如阳如夕的温柔。也许是话语，也许是行动。叶修似乎因为他的皮囊，对他好上一点，周泽楷第一次庆幸这张为他带来无数祸害的皮囊。

很快，他发现不够。远远不够。他对叶修，无关紧要，只不过是个长得不错的陌生人，而已。他的身边有一个男生，叫做苏沐秋，他们俩总是形影不离，叶修的身边，不再是周泽楷。很多时候，叶修会因为苏沐秋而忽略了周泽楷。

酸酸涩涩的滋味，心好像被拷上了枷锁。

不开心啊，想把他，据为己有。如果他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人该多好。他只会因为我而变化。我们才是一体的，没有别人，该多好啊……

这个念头盘踞了周泽楷的所有思想。既然想，那就做吧。

5.

周泽楷会不咸不淡地引开叶修的注意力，甚至直接打断他们的对话。

叶修无奈地盯着他的时候，是他最开心、兴奋的时候。那时候的叶修的眼睛里，满满的都是他，不会再有别人。眼睛的瞳孔中，倒映这的是我——周泽楷。

他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，哪里有像他这样的人呢？每天在卧室里画着叶修，意 淫他，甚至想把他据为己有。这是畸形的爱恋，没有人会赞同这样的爱情。

可是那又怎么样?他不在意，只要叶修同意，他会把他护得好好的。

周泽楷和叶修分开了。走的时候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。

两个人每周至少联系一次，不管对方有多忙，虽然基本上都是周泽楷做这件事情。

可那又怎样?他乐在其中啊。

6.

清晨的微风拂过面上，周泽楷看着已经完全是昼日的天空。

他是贪婪的，不能免俗。

他渴望着阳光，甚至于占有。

走回卧室，看了看床上那人儿睡得香甜的模样。落下浅浅一吻。

他绝不会放手。

世人见飞蛾在烈火中燃烧，只之其悲苦。不见其乐。

子非鱼，焉知鱼之乐?

——
END